【佣占】Innocent Days（5）
落魄雇佣兵和神秘占卜师的故事。
实事捏造，私设如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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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
13小时50分。
伊莱离开工坊已经整整13小时50分了。这是奈布盯着石壁上的猫头鹰吊钟确认的。
伊莱外出工作的时间往往在零点和一点之间，回来的时间却总是不固定。但今天真的太久了一些，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几十分钟就要算一算时间。
可是这小子到底死到哪里去了？工作遇上难题了么？大楼的主人掌控着这一带的势力，绝不是好伺候的主，他不会被为难了吧？还是回来路上碰到了触手，被吸进墙壁里去了……
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，伊莱推门而入。“午安，萨贝达先生。我带了柳橙和抗生素给你。”他的声音有些轻微的疲惫。
奈布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，他将双手插进口袋里，尽可能做出一副冷淡的态度。“是吗。麻烦你了。”
伊莱揉了揉太阳穴，好让心劳有所缓解。他环顾了一下四周，然后一下子怔住了。
这无疑是他的工坊，却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。
散乱的书籍和笔记，整整齐齐按类型塞回了书架上。数量颇多的羽毛笔和墨水瓶在桌角摆好，像一组整齐的士兵。桌椅台架、窗台玻璃都被仔细清洗过，床铺上凌乱的被褥也被折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。
深色的天鹅绒窗帘被束在一边，柔和温暖的天光洒落在工坊里，窗明几净。屋里原本飘着的轻微的腐败味道也散了，奈布似乎把气味强烈的魔药都收进了柜子，只留下气味不浓烈的，淡淡的草药气和鸢尾的香气。
“这些……都是你做的吗？”良久，伊莱才回过神来问道。
“我可不是乱动的。这些天你看的书，摆弄的药物我也记了个七七八八……我还是有信心收好的。”奈布的回答有些底气不足，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僵：“我，我只是觉得……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，你不要误会！”
伊莱饶有兴致的盯了奈布一会，直到对方额头冒出虚汗，才笑道：“如此，多谢你了。”
伊莱顿了顿，轻轻蹙起眉头：“你出过门了？”
奈布扯了扯嘴角，没想到这都能给他知道。应该是伊莱放置了所谓的“结界”，自己一进出、房主就能察觉吧。
自己竟然这么快就猜出了伊莱使用的魔法。看来自己也离正常人的世界越来越远了……
伊莱盯着他，又补上一句：“我好像说过，尽量不要出门。”在哈斯塔的势力范围内，结界的作用十分有限，出房门就有极大的可能性暴露行踪。
你都说了是尽量了！又不是绝对！再说我又没有答应！
奈布心里咆哮了一句，终于没说出口，良久终于道：“……我去找我的护肘了。”
“护肘？”伊莱的目光落在奈布的肘部装备上，那里的护肘原本是一对，但现在他手上却只有一个。
“嗯啊。逃进大楼的时候，经过那个画着猴头的奇怪房间，我中巫毒的时候掉的。……应该是掉到房间拐角的那个毒池子里去了。”
“……你没碰那个池子的水吧？”
“扔了只耗子进去，连骨头都化在里头就没敢碰。”奈布苦笑，他尝试过各种方法，但要把护肘从毒池子里捞出来却艰难万分。
他的动静还惊动了个住户，一个戴着高帽、面黄微须的中年人打开了门缝看他，手里的杖子悬浮在掌心，诡异的冲他笑着。他知道这楼里的人多少都有问题，为了不生变故还是撤回了伊莱的工坊。
“那个护肘，很重要吗？”
“……那是我离开家以后，唯一直到现在还跟着我的东西。”如果失去，就像与母亲唯一的羁绊被切断一样。
奈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伊莱，或许是已经在他面前情绪崩溃过一次，脸丢也丢过了，就破罐破摔了吧。
想起昨天自己在对方怀里痛哭流涕的记忆，奈布羞愤得差点打个地洞钻下去。伊莱也没再提起，就像两人之间有默契一样。只听伊莱继续说：“我能理解。但是，很抱歉，现在你去找，就跟不穿防护服进火灾现场救人一样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……我错了行了吧，以后尽量不出门。”
没想到奈布就这么坦率认错了，伊莱有些惊讶，随即勾起唇角。
“既然知道错了，就罚你帮我把役鸟们喂了吧。”
奈布在整面墙的鸟笼前投喂鸟食时，伊莱发现，厨房的汤锅里还煮着东西。随着腾腾的热气，食物的香气的一阵阵的冒了出来。
“萨贝达先生，你还有这一手？”
“不要把人当笨蛋啊！”役鸟房里传来奈布愤愤的声音，“军旅生活过了那么久，如果不想顿顿吃难吃得要死的罐头和压缩饼干，就只能自力更生。”
伊莱取了汤勺捞出一勺子，只一口，面上就露出惊异之色。
“……萨贝达先生。”
“做什么？”
“你的手艺……真让人惊喜。不如你也别走了，留下来做我的太太怎样？”
役鸟房里传来食料盒子坠地的声音。还有鸮们愤怒的翅膀扑腾声。“笨、笨蛋！胡说什么呢你！……啊啊啊，不要啄我！很痛啊混蛋！”
“好了，奈布，快点收拾好吧。给以西结的饲料要磨碎，诺查丹玛斯喜欢加点菜叶。其他直接喂。嗯，说的是白的那只和蓝的那只，很好认的。”
这个先知还真能使唤人呢？奈布愤愤的捣着碎饲料。还有自己也是，为什么就乖乖去做了啊，自己又不是真的是他的……等等，自己的思维怎么又被那家伙带跑了。直到雪枭以西结在旁边蹦来挑去，不时发出叫声催促着，他才拉回思绪。
桌上的午餐可以说十分丰盛，洋葱泥和杏仁汁拌的鸡肉，椰酱烤鱼，烘焙到恰到好处的黄金手抓饼，还有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啤酒。看的伊莱的双目简直要透过面罩发出光来。
伊莱本已习惯了清汤寡水。一来是修行天眼的缘故，二来作为一个传统的英国人，他的厨艺顶多能算马马虎虎。而现在眼前摆着的，伊莱动了一口之后就没能停下来。
但哪个年轻人没点胡吃海喝的欲望。只能说，奈布带来的惊喜让他十分愉快。伊莱想起早些时候，在那段阴郁的时光里挨饿的厉害，差点连自己手都吃下去，以至于现在对美味全无抵抗力。
“食材是在你的保鲜柜里的。”奈布说，“我用的全是我认得到的，这次绝对没混进奇怪的东西。”
伊莱望了望饭菜中的香料，心想这些香料原本打算制作的是什么药物，还是不要跟奈布说比较好。他顺着奈布的话往下说：“这些料理都是入伍期间学的么？”
“嗯，一个战友教我的。他入伍以前家里是开饭店的，我学了几手印度菜。”
“你们现在还保持着联系吗？”
“没法联系。他被炸上天两次，第二次运气不好半个脑袋都没了。”
“……愿他安息。”
两人一边用餐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。让伊莱欣慰的是，比起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，奈布的情绪显然已稳定不少。
奈布的说话语调十分平静。对于那次惨痛的战场记忆，竟已说得颇为心平气和。闲谈中，奈布说的大多数是一些愉快的回忆，和同组的巡逻队不打不相识；首战告捷时享受的荣光，篝火前的庆典和晚宴；冬季为受伤的战友举办活动，把伤员轮椅从雪坡上当雪橇滑下，遭到了营长的狠狠训斥，却不知这主意是伤员们想的。
伊莱静静的聆听着，时不时点头微笑。这是他第一次并非从强制接触、或者是通过役鸟观察来得知奈布的事情，而是对方本人像对待好友一样，跟他分享自己的故事。这种感觉很奇妙，奇妙到足以令人沉沦。他想到这些年所过的日子，若有若无的阴霾总是充斥着的日子，刚刚自己却完全忘记了它们。
饭后的甜点是奈布随手烤的几个苹果派。
出生在廓尔喀的山区，奈布的家境并不怎样。他幼时就随着母亲去山里采摘野果，为了方便保存食物，以前有跟着妈妈学过怎样自制果酱，这个难不倒他。
勤俭的日子过习惯了，奈布觉得对待食物就该物尽其用。看到伊莱在镜子前摆放的快腐败的苹果时，就想着可以做成甜食，给那个缺乏口福的年轻先知尝尝。
虽然二十出头的男性未必会喜欢吃甜食。特别是那个一身长袍，充斥着神的使徒的圣洁感的男人，感觉和这么世俗的食物格格不入。
事实证明，雇佣兵的判断又错了。
“伊莱，差不多了吧……”奈布一手挡住了装着苹果派的盘子，伊莱仪态优雅的干掉了三个苹果派，又抬起叉子伸向第四个。这让奈布吃惊，还有些小小的喜悦。
这越发让他意识到，对面的先知不过是个跟他差不多的年轻人而已。如果，他们是在其他场合邂逅，或许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吧……
当然他还是护着派没动摇，他并不希望对方纤细修长的身体变成个胖子。
“嗯……奈布，我确实是过火了。不过，这当然也是因为你的手艺太好了。”
“……是吗。但是，甜品应该到此为止了。战乱时期姑且不论，平时我们军部对甜品是很限制的。因为吃多了，会长出很多无谓的赘肉。”他重点强调了“赘肉”二字。
伊莱依旧不肯死心，“那，就再一个，好么？就一个。”伊莱的声音放软了很多，餐叉在空无一物的盘子里捣来捣去。
“……”奈布自以为心已硬如铁石，可对方此时像极了他以前收容过的一只猫咪，眼巴巴的盯着他手里的鱼干的样子。虽然现在他自己才是被收容的那个……
他并不想承认，伊莱津津有味的吞咽他亲手准备的食物时有些……可爱。
可爱？自己竟然会觉得一个跟他一样的男人可爱？自己是不是巫毒没去干净，脑子有点发昏了？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已经把最后一个派给伊莱递过去了。
伊莱兴高采烈的扫荡仅剩的甜点的时候，奈布不禁感慨自己的原则全被自己吃了。他正在想着要不要去泡些茶，这边伊莱已经风卷残云完毕，一边拿餐巾擦着嘴角，一边对他说：“你想知道庄园的事吧。”
“？！”
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，奈布也不由坐正了。毕竟自己的遭遇，也和这个被成为庄园的地方息息相关，而且，身在黑道的大本营，周围的危险从未解除过。
他本不该忘记这些。是因为眼前这人相处时，自己莫名其妙放松下来的缘故么？奈布摇摇脑袋，不再去想一时想不通的事。
“你应该有所察觉。除了你曾隶属的CIA，我所隶属黑道的首领，还有无数隐匿在暗处的魔法组织，都在关注庄园。你们队伍豁出性命去争夺的缪斯匣子里究竟是什么，你不好奇吗？”
“……你真的打算告诉我？为什么？为什么愿意告诉我。为什么……要帮我？”
“因为我确实观察了你很久。”伊莱缓缓说，他的声音很严肃：“或许是我觉得，你已经听了太多的谎言，是时候接触真相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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