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薄樱鬼/风土】梦的延续 02

 

 

 

 再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,竟然已经是半夜。周围很暗,勉强看见微弱的烛光一晃一晃,睁开眼睛都要花上不少力气。土方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撑起身体。身体虽然还是很重,晕眩感也没有消失,但是感觉伤口已经结痂。只要这个恢复程度能够保持住,过不了多久身体就会慢慢复原的吧。 
 
 “总算醒来了吗。这回又是昏了整整一天呢。明明就是脆弱的人类,鬼副长这个称号你可受之有愧啊。” 
 
 土方吃惊的望向声音的来源,然后看见了意料之中的人。风间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在离床不远的案子旁边,一脸嘲笑的望着他。 
 “是你……”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火大。 
 “不是我是谁。或者……你希望我把家族里的人都带来参观你这个伤重在床的人类?” 
 “你……”土方开口想反驳,但是多日的昏睡和粒米未进使得他气息滞了一滞,反驳的话也吞了回去。 
 但是他同时还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。虽然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醒来时,来不及过于细致的观察周围的情况,但是多年军旅的经验还是让他留意到,这间处于风间家邸宅的房间,并不是一处特别偏僻的院落,也绝不是平时无人问津。那么自己在这里养伤,至少在鬼族间并不是个秘密的事情;也无法秘密。 
 
 土方沉声问:“鬼族的人……是知道你带我回来的?” 
 风间微微一怔,随后便恢复了笑容。他有些恶意的说:“当然。如果把你安排到离我太远的地方,你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死掉都不知道。不过就算这里离我住处很近,也根本不必担心有人进来打扰。因为我对他们说, ‘这个房间,我养了个女人在这里,只有我能碰的女人’。” 
 
 土方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冻结了起来,被愤怒到极致反而冰冷了的怒火。 
 “混蛋……你这个混蛋!” 
 土方不知道哪里涌出的力气,身体似乎在这个瞬间回复到了一贯的水准。反手将爱刀握住,拔出,跃起,突刺一气呵成,刀光直直逼向风间。 
 风间似乎愣了一下,虽然立刻举刀挡住,但依然慢了一拍,几缕发丝已经被剑风劈的飘在空中,右额上也给划出了一道血痕。 
 但是下一刻土方已经被压制。刀子被架住,小腹上重重挨了一记,人也硬生生跌在案子旁边。 
 
 “原来你以为,这也算是一种打法?乡下的狗只有精神力还算不错么……”风间的嘴里依然吐着尖刻的言辞,他伸手擦去颊边的血渍,那里瞬间已经恢复。但是他的声音中依然带着怒意。 
 果然……自己的状态,还是完全不行么……土方想道。 
 “你想做什么?挽回自己的尊严?遗憾的是你的水准只到此为止,最终只能一事无成。” 
 
 无法反驳。的确,一事无成,想要挽回自尊也需要资本,可是自己,很显然能力始终不够吗……无论自己如何战斗如何努力,最后,新选组也好自己也好,都只能沦落到任人诋毁吗。 
 
 风间没再说话,只是依旧注视着他。看到土方有些落寞的撑着刀半跪在地,风间并没有表现出得意的样子,甚至看上去更烦躁了。半晌,他好像嫌麻烦一样咂了咂嘴,吐出一句:“只是朋友。” 
 
 土方吃惊的抬头望向风间。 
 “我没跟家臣说女人的事。‘是我一个重要的人类朋友住在这里,他不喜欢被人打扰’,我其实是这样说你的事情。另外只有天雾他们很少几个人知道你是新选组的人,给我们以前的任务造成不少麻烦的家伙。这样你满意了么?” 
 风间有些懊恼的别过头去。 
 “真是的……这帮老混蛋,不就是接触个人类么,竟然一群都是下巴要掉下来的样子。……你知道遮盖这个烂摊子得花多少工夫么!” 
 
 
 是这样吗……土方沉默着,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他感觉刚才那样冲动的自己就像个小孩子一样。风间似乎很不满意他这样无所表示的反应,皱着眉头走过来,一把拽住土方的胳膊,把他连拉带拖到原本自己坐着的案子边上。 
 
 案上摆着蜡烛,这里光线便明亮得多了。“就算你这身子骨还衰弱的不行,进点食总不成问题吧。”风间转身走到旁边一张略高的桌子旁边,从上面取下一只黑色的食盒,摆到案上打开,飘出的食物的味道立刻引起了土方的注意。他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很久粒米未进了。 
 
 但是食欲还未涌出,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已经将其压下。 
 现在的自己,活着简直就是一种讽刺。在同伴们一个一个在自己的阵地上阵亡之后,自己却在安全的地方悠然的养伤,进食……这算什么呢。 
 土方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风间。“我不想吃。” 
 可是虚浮的脚步刚刚踏出两步,身子就被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固定住,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。 
 风间将自己的刀,从背后架在土方的脖子上。他的声音和刀锋同样冰冷,从土方身后传来:“坐下。吃下去。” 
 土方转过身,对上风间的眼睛。刀锋在脖子上浅浅的切了一线,他却像毫无感觉一样与鬼族的首领满怀怒意的对视着。看见他这样的反应,风间的嘴角再次扯开一抹玩味的笑容。 
 
 “当初是谁说,功业未尽是不能倒在半路上的?你已经像瘫烂泥似地在床上躺惯了,半点战斗力都没剩下吗?”他叹了口气,“老实说,这些东西是别人吃剩下的没错。但是现在的你有选择余地吗?当初号称要坚持到底,什么都能扛下来什么都能吃下去的你,才这种程度就打了退堂鼓,还是真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。土方岁三的容忍和承受能力,也不过如此呢。” 
 
 “闭嘴……!才不是,才不是这样……”土方怒视了风间,目光简直要燃烧起来。半晌,他咬了咬牙,终于重重吐了口气,像认命一样走回案子边坐了下来。 
 
 风间似乎很满意。他漫不经心的从食盒中取出了碗碟——里面装着的,是一些很简单的和式家常菜。马铃薯炖肉,四季豆腐卷,凉拌花枝,还有三个捏的十分别致的鳕鱼饭团。只是怎么看都不像被动过的样子。 
 土方接过筷子,冷着脸默不作声的将食物一口一口送进胃里。一口含在嘴里,唾液立刻涌了出来,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肠胃是多么迫切的需要食物的抚慰。除去被强迫的这个因素,饭菜本身相当可口,清淡的口味也非常适合大病初愈的人。不知不觉,大半的碗碟都慢慢空了。 
 
 眼角的余光瞥见风间默不作声的收拾案上杂乱的卷宗。似乎是鬼族相关事务的文件。 
 土方这时才看见,案子上摆着不少零碎的文件,以及一份一份类似于资料的东西。按照分量和摆放的方式来看,并不是短期的量。难道风间这段时间把平时处理鬼族事务的工作地点也移来这里了吗。 
 
 “为什么要把工作带来这里?你该不会这些天,都整天在这呆着吧。”既然这么想了,土方也就问出了口。 
 风间瞥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整天?怎么可能。这些只是文牍方面的东西。白天要应付其他藩来访的鬼,还得跟家臣商量各种麻烦的事情,而且最近,家族会议上都吵得天翻地覆的,如果你那么希望整天休息时都听到大声的鬼叫,我可以白天让他们也来这里吵。” 
 
 “……敬谢不敏,你留着自己听吧。”这家伙果然什么时候都让人不爽。不过鬼族的会议是否一向都是如此激烈呢。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,风间的脸上隐约浮现懊恼之色,但是并无疲于应付的疲惫的憔悴之色。是事情并不严重,还是因为他是鬼族,属于人类的变化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呢?土方多少有点在意。但是要问出口,似乎也没这个必要。 
 风间也没有继续提的打算,只是冷冷的把话顶了回来:“你还真敢说。就算整个白天蒙头大睡,只要一到晚上,还不是翻来覆去的冒冷汗,又喊又叫,一副随时可能咽气的样子。” 
 
 “……”土方说不出话来。回想起来,自己这段时间总是连续不断的在梦里看到铺天盖地的火光,热兵器的硝烟,满脸尘埃的疲惫的战士,他的心情即便是睡梦中也像根紧绷的弦一样。还有那些自己如此珍视的人的容颜。 
 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。土方又生出一个疑问,为什么自己情绪和身体状况的不良表现,偏偏在展现不在白天,而在晚上呢? 
 
 他看见风间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满月。“你这种冒牌货的体质,一天中最佳状态就是月上中天的时候。那也是生命力消耗的最厉害的时候。虽然当时把你弄回来了,但是受了那种半死不活的伤,午夜的时候一口气提不上来,要丧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了。” 
 
 也就是说,自己重伤的那段时间,也完全可能活不过来了。 
 “当然,你的生命力还真是如我预料的一样啊。反反复复折腾了这么久,不但没死倒是醒了过来。本来嘛,只要你还活得过来,罗刹这种东西,自然醒的时间也一样是半夜。” 
 
 那种恶意又遗憾的口吻让土方的心瞬间冷了下来。自己对他来说,不是始终都是低贱的罗刹么?土方心里冷笑着,脱口而出:“也就是说带我回来以后,你每天晚上都呆在这里,为了看我这个罗刹什么时候会丧命?还真是无聊的恶趣味啊。” 
 
 风间已经理好了文件,闻言挑了挑眉毛,随后立刻不冷不热的回应土方:“没错,就是这样。我呆在这里,每天晚上看着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罗刹……”他似乎是百无聊赖的握住筷子,搅动着碗中因为微微泛凉而表面有些凝结的汤水。“究竟还会挣扎到什么时候,什么时候就会忽然的……死掉。” 
 说到“死”这个字的时候,风间的右手蓦的一紧,手中握住的竹筷发出“啪”得一声脆响,竟然硬生生被他从中折成两段。 
 
 风间自己也怔住了。他望着手中因为失控折断的筷子,断处的木刺扎进了掌心,有红色的液体渗了出来。 
 不知是对自己的情绪失控感到懊恼还是其他的原因,风间猛的站了起来,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。 
 留下土方一个怔怔的坐在原地。他感觉那些扎进风间手心的木刺仿佛也扎进了他的心口,痛得那里一阵抽搐。 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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