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姜钟】桑之未落 一

题目:桑之未落
配对:【三国】姜维X钟会 

篇幅:7万字中篇

作品类型:正剧

作者:曹不
说明:半架空,死亡捏造有,OOC有,三杀人设

  

上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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氓之蚩蚩,抱布贸丝。匪来贸丝,来即我谋……

开始一切的不过是谎言而已。

 

成都鲜少有晴朗的日子。即便不下雨,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。现下入了冬,一到晚上,雨点就噼里啪啦往下掉,可以说又湿又冷了。钟会显然对蜀地的气候颇为反感,这一日室外工作一做完,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锁回房间处理公文。即便如此,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依然让看的人都昏昏欲睡。

 

抽走钟会手中的文书,姜维对上那双长时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而发直的眼睛,很体贴地说,士季不妨休息一会吧。

黯淡的烛光下,那双发直的眼睛并没有从他脸上移开的趋势,姜维明白这是钟会在等他的后文,于是补充了一句,“不如,我陪你下盘棋吧?”

 

之前也碰上这般阴雨天气,既不能外出也无心工作,钟会便命令姜维与他在房内对弈。弈棋对姜维来说不过是为了调剂身心,鲜少计较输赢。可虽不刻意与钟会相争,却也决计不是只输不赢。司徒大人的棋品姜维是领教过的,即赢了就趾高气昂输了就掀棋盘。可他只是好脾气的笑笑,然后蹲下一粒一粒地收拾散落的棋子。钟会则在一旁一边啜着变冷的茶一边瞥他,也不知是在喝茶,还是在生气。

 

也许是这天实在太潮湿了,钟会今天连弈棋的心思都没有。于是姜维又道,我给你念一段书吧。

知道对方的不置可否就是默认。他从堆满竹简的书棚上抽出一部厚薄适中的,坐回座位上,对着昏暗的烛光念了起来。念读之间眼角的余光瞥到钟会离开位子来到他身边,极其自然地坐下,然后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。

陌生的温度让姜维心下一滞,嘴边的念读却没有停下。雨还在下,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,和着他的声音读着的《春秋左氏传》。良久,钟会的呼吸变得均匀,似乎是睡着了。可是他一停下念书,钟会忽然又睁开眼睛。

 

“怎么不继续?接下来应该是晋、楚治兵,遇于中原,其辟君三舍。”

“士季对左传,倒是耳熟能详。”

“那是自然,我八岁那年就背得滚瓜烂熟了。”

 

靠在肩膀上的人动了动,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。姜维继续问,“既是如此,我这般念来,听着恐怕无趣吧。”

“管那么多。要你继续就继续。”

“莫非士季要听的不是内容,而是维的声音不成?”

“……”

 

原本只是一句半开玩笑的戏言,钟会却迟迟没有回话。良久,他才又靠过来一点,发丝微卷的脑袋朝他怀里蹭了蹭,闷闷吐出一句:“……本将军高兴。”

 

昏黄的烛光让周围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明,包括时间。不知过了多久,钟会终于完全睡着,他将人安置在榻上掖好被子,然后去将书放回原位。

 

姜维扫了一遍钟会的整个书架。放在与视线持平位置的,正是齐之名将编纂的《司马法》。最近想必他在读这个吧。将领的用兵风格与所读兵书密不可分。姜维一边翻阅一边在心里想着,多了解一分,日后就算与他兵戎相见,亦可增加胜机。好在早先丞相亦留下过一部置于相府中,回头再钻研即可,免了抄录被发现之忧。

 

其实若是直接开口向钟会借,钟会多半也会应允。只是真正的缘由是用于对付他,怕是那人做梦也想不到。思及此处,姜维嘴角勾起一丝弧度,却不知在嘲笑那人还是在嘲笑自己。

 

姜维又回头看了一眼钟会,那人熟睡依旧,显然不知道方才倚靠过的人对他的杀意自归降起,就从未减少一分。

 

尔卜尔筮,体无咎言。以尔车来,以我贿迁。

进行的一切不过是等价交换而已。

 

你收我为部下,借我声望收拢蜀中人心,就莫怪我找到机会,举你兵力复我蜀汉。

 

自从献降以来,钟会待他委实不错。不但出则同车坐则同席,就寝时也是吹灯放帘同塌而眠,就像此次一样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睡着,仿佛从未担心自己会遭暗算。许是自己伪装得还不错吧,的确,自献降以来,姜维将真实的企图压下,一切顺着那人心意说话和办事。为了最大程度的了解这个人的个性和风格,以便加以利用,姜维更是一有机会就会观察这个灭他故土的将军。

 

然后他发现这个人的确如传言一般天赋异禀。看书过目不忘,学什么一点就通,以及在天赋之下被旁人忽略的努力;喜爱争功,力求比所有人做的都好;时常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,但被称赞了就会露出喜色。睡觉的时候经常是侧着一半身子,左边胳膊当枕头;有点怕冷;吃不了太辣的东西却不肯承认;以及一紧张就玩头发,嘴唇抿得紧紧的,脸别向一边,辫子上的发丝在手指上缠了很多圈……

 

姜维从钟会的脸上收回视线,走到窗子边上去看外面的庭院。雨夜的空气湿哒哒的,简直让人思维都变的奇怪了。姜维想。

 

他大口了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让脑子变得清楚一点。事到如今,已是一步也不能走错。而钟会已经走错了,虽然他自己还没发现。

 

那是进驻成都没多久就得到的消息。略阳霜冻。那座小城本就位于垫江内水之末,旱季极缺水源,入冬又易霜冻,几乎年年要朝廷救济。


姜维去向钟会说明情况的时候,钟会刚打发走一帮魏臣。与众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他们眼中的既恨且怕。

 

“于是,你的意思是,要派人前去整修河道,以便漕运?”

“不错。漕运对民食调剂万分重要,西充虽有余粮可救济略阳,如今垫江河道坍塌严重,怕是运送相当不便。所以,还望能得到恩准,从军中抽调人手整修河道。”

 

“姜维,你知道你的提议多大胆么。”钟会放下手中茶盏,似笑非笑的望着他,“蜀中旧军依旧领兵不算,连驻扎西充的魏军主意你也打?”

 

“……维也是万不得已。毕竟西充驻军离那处河道最近,而粮食调济之事宜早不宜迟。”

 

“可是,我为什么要应允?我军此刻声威震天,入蜀乃是为了成晋公不世基业,即便助了此等边陲小民,也是徒耗钱粮,与我军有何益处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姜维张了张嘴,想说出些道理辩驳,却片语也说不出口。“为官者该以人为本”“必须善待百姓”等等,在蜀汉一向是为君之道,在魏国将军面前却只怕显得苍白而可笑。

 

“所以,今次你来,不过浪费时间而已。若是大魏公卿,我也不得不卖个面子。可是你,这才降魏多久,提这等要求也不觉得越距么?除非……”

 

钟会把玩着手中的茶杯,欲言又止。姜维知道他想说自然会说,也不催促。钟会等待未果,干咳了两声之后,终于道:“除非,是本将军的兄弟开的口,那倒是不得不考虑一下。”

 

相处了这一段时间,根据刻意观察对钟会的了解,姜维已然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。

 

“将军言下之意,是希望与维结为义兄弟吗。”

 

把玩茶杯的手忽然就停了,气氛陷在一种颇为诡异的沉默里。过了好一阵子,钟会才抬头看他,眼神用‘破釜沉舟’来形容也不奇怪:“你到底结不结?”

 

 

整个结拜的仪式都很简单,焚香,歃血,折箭为誓。钟会似乎完全忘记了姜维年长他许多,立下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的时候也没觉得吃亏,甚至两只眼睛都散发着灼灼的光彩。姜维垂下眼睑对他淡淡的笑,他知道自己这样笑起来显得尤其温柔,他的心也在笑,只不过是冷笑。

 

桑之未落,其叶沃若。吁嗟鸠兮,无食桑葚……

 

传说中鸠食了桑葚便会沉醉。再聪明的人一旦沉醉,便丧失了原本的锋锐和判断力。

城池中放进了不该放的人,城破只在朝夕。

钟会的败仗也始于放了不该放的人进城,这座城池叫做心。

 

 

夜已过二更天。

这一日,钟会也把军务以外的时间花在了做兵法书的批注上,《吴子》的励士篇,还拉了姜维给他做整理。直到月上中天,两人工作才算告一段落。

 

“士季,既然全部事毕,我就先行回府了。”

钟会收拾竹简的手稍微顿了一顿,半晌才继续。他没看姜维,只是一边不停的将竹简卷好,堆放在案,一边低声道:“要回明日再回。今晚……留下来。”

 

此地留宿,同床共枕已不是第一回。姜维当然明白钟会言下之意是什么。

 

在计划实现以前,这个人的要求无论是什么,自己从来都是尽可能满足的。


嘴角勾起一丝微笑,姜维走上前去,拿过钟会手中已然卷好却迟迟未摆放的竹简放在案台上。回望钟会,顿时四目相对。不需要多余的语言,姜维将手搭在对方瘦削的腰身上,一拉一带之间,两个人的身体顿时毫无间隙的贴在了一起。夜很冷,人的身体却在逐渐升温,姜维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已经不复方才的平静。

 

托起对方形状良好的下颚,姜维微微低下头,将嘴唇与眼前之人的重叠。不知不觉间,两人已滚落在榻上。

双方的呼吸都越发乱了。姜维将吻落在着钟会领口露出的锁骨上,一边探出右手,扯开钟会的腰带。

也许是亲吻的时间有些长,钟会只觉得脑子一片晕乎乎的。直到衣带,外套和中衣都已经被姜维扔在地板上,寒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,他才一个激灵脑子变得清楚一点。

“等,等一下!”

“嗯?”被按住肩膀拉开一点距离,姜维抬起眼等待钟会的后文。

“为什么……都是你一个人在……”

“那么。”姜维眼中笑意未退,“士季打算怎么做呢?”

 

调整了下紊乱的呼吸,钟会咬了咬牙,然后不甘示弱似的,主动伸手去解姜维的腰带。姜维笑着欣赏钟会的动作,那只时常握笔,挥洒之间行云流水的手此刻有些颤抖,但两次之后还是解开了眼前之人的衣带。

钟会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的身体。姜维是武将,他的身体因为常年征战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,颜色是漂亮的小麦色。但这样一副近乎完美的身型上却遍布了不少伤痕。

  

长长的划痕必然是刀伤。钟会想。被深深切入,然后带出的是戟伤。看似不大,但扎得极深的是枪伤……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拂过姜维身上的痕迹,淡淡的心痛也从心底浮起。

 

手被姜维握住,指尖被亲吻。只是被这样对待而已,身体就开始发烫。嘴唇再次被堵住,人被仰面推倒在床榻上,姜维修长的身躯也覆盖了上来。


“已经可以了么?”腰身被抱住,能感觉到姜维也忍得很辛苦呢。可是姜维向来如此,即便是床笫之间,也一直在温柔的询问自己意见,似乎永远保持着一丝清明。他知道这是这人风格,但总觉得……不太甘心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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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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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会模糊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姜维的情景。那时姜维尚在剑阁之上,虽然是逆光钟会看不太真确,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人看他的眼神冷漠犹如冰雪。而现在,冰雪已化,他能清楚地看见,这个相貌堂堂的将军此刻正与自己身体交叠,交换彼此的呼吸和体温,汗水从姜维的额角沁出,滴落在自己胸前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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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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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身在成都,一有闲暇,姜维就会去相府走一圈。自从诸葛武侯去世,这座宅邸就一直空置着,没有一个后继的丞相言过自己有资格入住。除了定期来此打扫的仆役,庭院只余落木萧萧。

相府的后院中有一株大桑树。据诸葛武侯所说,这是当年与先帝拿下益州之时所栽。而此时已经比人的腰身还要粗壮了。

  

“记得我初离草庐之时,还与童子说待我助刘皇叔成了大业,便回草庐种田植桑,从此不问世事。而之后天下三分,大业却尚未成,先帝便差人在我的庭院里栽种了桑树,围下菜圃,以解我思乡之忧。”

  

丞相说这话的时候,眼里是满满的怀念和暖意。入秋以来,正是万物蓬凋敝之时,丞相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,整军备战之事几乎都交给了姜维;此日身子似乎好些了,便让姜维扶着他在桑树下落座。如今秋风渐冷,桑树下枯黄的叶子掉了一大片,却依然有些残留的叶片,顽强得不愿意凋零。一旁的芙蓉花却正值花期,开得正盛。

 

“可惜了。盛夏时期,可真是长得亭亭如盖啊。”

“丞相。您说过,万物枯荣有序,天理而已。”即便桑叶此时尚未落尽,也必然熬不过即将到来的严冬。

“不错,枯荣有序……”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,叹道,“树有枯荣定数,国…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”

“……丞相?”

“伯约。”诸葛亮拍了拍姜维的胳膊,道:“你这次回来,又瘦了。”他继续道:“为师时常在想,收复中原,复兴汉室,绝非一朝一夕之事,花费数十载以不为奇。至于能成与否,更是要看天时。伯约,为师时常在想,给你的担子……是不是太重了。”

  

记得那时,自己只是走到丞相面前跪下,然后不住地摇头。

“我受先帝厚恩,深知我等之志,就算道路多舛,也不可轻易言弃。只是伯约……之后怕是要苦了你了。”

  

丞相的眼中满是忧虑,姜维心里却明白,自己并不觉得苦,也绝不会轻言放弃。为报丞相之恩,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?他望着丞相额角的皱纹和斑白的头发,更加坚定了北伐的决心。

 

尽管天不从人愿,似乎真是应了那句万物枯荣有序,蜀国的气数,终究是尽了。

 

刘禅的降书送出去的时候他还在剑阁关隘口死战,周围火光正盛,他死命的冲向前赴后继的敌军,只因为不愿承认国之将亡的事实。最后他筋疲力竭地跪坐在战场上,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了桑树下羽扇纶巾的身影。丞相转过身去背对着他,那是因为失望,已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。

 

姜维想上前,身子却似有千斤重,那个背影好遥远,他怎么追也追不上。

 

“伯约。”

谁在叫我?

“伯约!”

 

姜维猛得睁开眼睛,发现汗水已经湿了一身。他大口地喘息着,入眼是昏暗的帐子,以及钟会担忧的脸。他的手还在轻轻拍打姜维的脸颊。

“……做噩梦了?”

 

姜维轻轻摇了摇头。然后方才意识到,自己今日帮着钟会整理兵法,然后便留宿了。钟会已然换了一件月白的里衣,月光如水洒下,映得他俊俏的容颜有些苍白,脖颈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方才缠绵时的点点痕迹。


平时一贯浅眠易醒,今日竟然睡得深了,姜维不由暗恨自己。

 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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